陈小立与赵玉国车辆买卖合同纠纷一案判决书

上诉人（原审被告）陈小立。

委托代理人田强，江苏恒强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被上诉人（原审原告）赵玉国。

委托代理人陈红雨，江苏江成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上诉人陈小立因买卖合同纠纷一案，不服镇江经济开发区人民法院（2013）镇经民初字第0801号民事判决，向本院提起上诉。本院受理后，依法组成合议庭，于2014年1月7日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。上诉人陈小立及其委托代理人田强、被上诉人赵玉国及其委托代理人陈红雨均到庭参加诉讼。本案现已审理终结。

原审法院查明：2012年6月，陈小立和赵玉国口头约定，陈小立将苏L×××××重型半挂牵引车，以20万元的价格出卖给赵玉国。2012年6月20日，陈小立向赵玉国出具收条一份，该收条载明：今收到赵玉国人民币贰拾万元整（苏L×××××转让款）。后陈小立将该车辆交付给赵玉国。

苏L×××××重型半挂牵引车登记在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名下。陈小立将该车出卖给赵玉国时，该车存在抵押。2013年该车被法院查封。诉讼中，陈小立未提供证据证明该车已被注销抵押、查封，可以过户。

一审庭审中，赵玉国提出，陈小立在出售车辆时，未告知其车辆存在抵押，目前车辆又被法院查封，无法过户，请求解除双方口头约定的买卖合同；陈小立返还购车款20万元，赵玉国将该车辆退给陈小立。

陈小立认为，购买上述车辆时办理了按揭贷款手续，在出售车辆时，自己已将抵押情况告知赵玉国。贷款已全部还清，主债权已经消灭，只是未到车管所办理抵押权注销手续。双方不是车辆买卖关系，而是挂靠协议的转让关系，办理车辆过户手续需要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配合，如果车辆查封影响运营，应由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承担违约责任。陈小立提供了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出具的一份情况说明，该情况说明主要载明：苏L×××××货车系陈小立出资购买并登记在该公司，该公司确认该车由实际车/主陈小立负责运营管理，陈小立有权自行转让该车，无需提前征得该公司同意，车辆转让后可以办理过户，该公司无条件配合，但该公司不承担任何过户相关的费用。该情况说明落款处没有注明出具情况说明的时间。

赵玉国认为，陈小立提供的情况说明无落款日期，无法确定是否是2012年6月20日之前出具；双方是车辆买卖关系，与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无关；不认可陈小立的上述意见。

原审法院认为：根据陈小立出具给赵玉国的收条，可以认定双方存在车辆买卖合同关系。陈小立提出双方不是车辆买卖关系，而是挂靠协议的转让关系的抗辩意见不成立。法律规定，出卖人就交付的标的物，负有保证第三人不得向买受人主张任何权利的义务。本案中，陈小立出卖给赵玉国的车辆存在抵押、查封等情况，致使车辆无法过户，合同目的无法实现，赵玉国主张解除口头约定的买卖合同、陈小立返还购车款20万元、赵玉国将该车辆退给陈小立的诉讼请求，符合法律规定，应予支持。

一审法院判决：一、赵玉国与陈小立之间有关苏L×××××重型半挂牵引车的买卖合同于2013年7月10日解除；二、陈小立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返还赵玉国购车款20万元，同时，赵玉国将苏L×××××重型半挂牵引车返还陈小立；如果未按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，应当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二百五十三条之规定，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；案件受理费减半收取2150元，由陈小立负担。

上诉人陈小立对上述判决不服，提起上诉称：讼争车辆挂靠在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名下、该公司是登记车/主的事实，在双方合同关系成立前，赵玉国就非常清楚；即使不清楚，在陈小立交付车辆后，赵玉国也会根据车辆的行驶证、营运证、保险单等，立即知悉该事实；赵玉国起诉前从未就此提出异议，并且在接受车辆后，一直以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的名义从事货物运输经营。可见，购买这种挂靠在物流公司名下，可以直接运营的车辆，才是赵玉国真正的合同目的。本案双方当事人之间不仅仅是车辆所有权的买卖，也包括车辆挂靠合同权利义务的概括转让，一审认定双方之间是“口头”买卖合同关系，不符合客观事实。不管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在何时出具情况说明，都表示该公司对本案双方当事人合同效力的认可。在一审庭审中，陈小立已经出示了购车贷款还清，抵押权可以注销的证据。将该车投入营运，需要办理营运证，赵玉国个人没有营运证，车辆过户至赵玉国名下将会导致车辆丧失营运条件，加上赵玉国不缴纳与过户相关的费用，故讼争车辆在查封被解除期间，亦未过户至赵玉国名下。2013年春节期间，因自身经营困难，赵玉国曾主动将车辆停运，后来该车被赵玉国转卖，现仍然处于营运状态。本案双方签订的合同已经履行完毕，车辆交由赵玉国营运已一年有余，车辆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变，一审判决解除合同，相互返还显失公平，而且不具有可执行性。请求撤销一审判决，并依法改判驳回赵玉国的全部诉讼请求。

被上诉人赵玉国辩称，双方当事人之间是汽车买卖合同关系，因讼争车辆被查封、被抵押，导致车辆不能正常使用，不能过户。上诉人的上诉理由不成立，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准确，请求维持一审判决。

二审庭审时，赵玉国称，自己长期从事汽车驾驶和物流管理工作，曾经与陈小立合伙购车，车辆登记在陈小立开办的成通物流有限公司名下，由自己驾驶。在出售讼争车辆时，陈小立称该车是其个人的车，2012年6月交接车辆时，陈小立将车辆行驶证等资料交给了自己。至2013年春节期间，该车在营运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。2013年1月14日，因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拖欠其他债务，该车被查封，自己就将该车停在了停车场。一审结束后，陈小立称车辆可以办理过户登记手续，自己就准备将该车出售给他人。2013年11月，自己已将该车交给了新的购车人，该车2014年度的车辆保险手续已经办妥，不清楚该车目前的其他情况。因为该车已经被查封，随时可能被执行拍卖。

另查明，一审期间，陈小立提交了东风汽车财务有限公司出具的贷款车辆（苏L×××××）解除抵押申请，申请注明，该车贷款本息已经还清，申请办理解除抵押手续。

双方在二审期间均未提交新的证据。

本院认为：一、陈小立提交的情况说明上加盖了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的印章，在无相反证据的情况下，应当认定该证据真实。该情况说明上记载的是陈小立出资购买讼争车辆、车辆挂靠登记在该公司的事实，还记载了该公司确认陈小立有权自行转让讼争车辆的事实，以及该公司无条件配合办理过户登记，或者继续提供挂靠运营服务的意见；情况说明上记载的事实真实与否，与情况说明的出具时间没有关系；该公司说明该事实、表达该意见后，赵玉国因此取得相应的信赖利益，情况说明对本案双方当事人合同关系的性质、赵玉国根据该合同可以取得的权利有法律上的关系。该情况说明应当作为裁判本案的依据。

二、赵玉国长期从事营运汽车驾驶、物流管理活动，其以往驾驶的营运汽车也存在挂靠情形，所以，其对营运汽车的购置、所有权登记、挂靠经营等活动应当明知。讼争车辆登记在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名下，以该公司的名义从事营运，在车辆的行驶证、营运证、保险单等资料上有明确的记载，双方交易时，赵玉国应当明知该事实。然而，赵玉国选择与陈小立交易，将价款给付陈小立，从陈小立处受领车辆，显然认可陈小立是车辆实际所有人，双方转让的是对讼争车辆实际的占有控制权、使用经营权、处分权、收益权；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作为该车登记所有权人，认可陈小立是该车的实际车/主，认可陈小立享有和行使上述权利，赵玉国也依约实际取得了讼争车辆，长期持原有车辆行驶证以及其他营运手续材料继续营运；应当认定双方当事人之间车辆转让的合同成立、有效，而且，除了根据诚实信用原则，陈小立应当在赵玉国需要办理车辆所有权变更登记时提供协助外，陈小立已经完全履行了合同义务。

三、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》规定，依法成立的合同对双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，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，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合同。该法规定的解除合同的情形有：1、当事人协商一致，可以解除合同；2、当事人约定的一方解除合同的条件成就时，解除权人可以解除合同；3、因不可抗力致使不能实现合同目的，可以解除合同；4、在履行期限届满前，当事人一方明确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为表明不履行主要债务，可以解除合同；5、当事人一方迟延履行主要债务，经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内仍未履行，可以解除合同；6、当事人一方迟延履行主要债务，或者有其他违约行为致使不能实现合同目的，可以解除合同；7、有法律规定的其他情形，可以解除合同。非因上述情形，一方请求解除合同，不应支持。

赵玉国主张解除合同的理由之一是，该车上设定了抵押权。本院认为，陈小立在一审期间提交的证据显示，与抵押权对应的主债权已经消灭，抵押登记随时可以注销；而且，仅仅存在抵押登记，并非法律规定的可以解除合同的情形，该登记也未影响赵玉国根据合同取得和行使权利。所以，赵玉国以此为由主张解除合同，没有法律依据，不应支持。

赵玉国主张解除合同的另一个理由是，该车被查封。本院认为：首先，讼争车辆并非因所有权瑕疵被他人主张所有权而被查封；该车登记在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名下，是赵玉国在交易时明知和认可的事实，陈小立不应因此承担所有权瑕疵担保责任。其次，诉讼保全中的查封仅仅是控制性措施，并不改变车辆所有权；客观上，也未因该查封，影响赵玉国对该车的占有控制、使用经营。第三、将自己出资购置的车辆登记、挂靠在他人名下从事营运，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；实际出资人可能因该登记和挂靠行为，在登记所有权人、被挂靠人对外承担财产责任时，遭遇权利风险；决定采取此种登记和挂靠形式，应当被认定为愿意接受和承担该风险。第四、在明知讼争车辆登记、挂靠在镇江天恩物流有限公司从事营运的情况下，赵玉国仍然选择与陈小立完成本次交易，亦应认定其接受和愿意承担该风险。即使因讼争车辆被查封，赵玉国最终无法继续行使占有控制、经营使用、处分讼争车辆的权利，无法因该车取得收益，也是该风险导致的结果。所以，赵玉国以讼争车辆被查封为由主张解除合同，不符合法律规定，不应支持。

综上，赵玉国主张解除合同，依据不足；一审判决适用法律不当，应予纠正。据此，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》第九十四条，《中华人民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（二）项之规定，判决如下：

一、撤销镇江经济开发区人民法院（2013）镇经民初字第0801号民事判决。

二、驳回赵玉国要求解除与陈小立间关于苏L13245重型半挂牵引车买卖合同的诉讼请求。

三、驳回赵玉国向陈小立退还苏L13245重型半挂牵引车，和要求陈小立返还赵玉国购车款20万元的诉讼请求。

一审案件受理费2150元，二审案件受理费4300元，均由被上诉人赵玉国负担。

本判决为终审判决。

审　判　长　陈　静

代理审判员　李益成

代理审判员　戴晓东

二〇一四年二月二十五日

书　记　员　刘　静